呼吸聲交織，細微的電流聲滋啦滋啦，雨聲在這時響起。

周憬拿著手機站起身，走到窗戶前，外面的月色被雨淋濕，樹葉在顫抖著，一片朦朧。

他推開窗，聞到泥土泛起的腥味，這讓他討厭的味道都不能影響他此刻明媚的心情。

開口時，他的聲音是自己都未曾發現的松弛愉快。

“很聰明啊，這麽快就發現是我了，寶貝。”

作為草莓脆脆鯊時聽一句比登天還難的親昵稱呼此時不要錢般地被ZZZZ說出口，葉肅語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興奮，只覺得對面在用這個稱呼羞辱他。

葉肅語看著桌面上香薰玻璃杯裏不停搖曳的火苗，自嘲地說道：“我不夠聰明啊，Z神，被你當猴一樣看了這麽久。”

周憬把窗戶關上。

雨聲被玻璃窗隔絕了些許，他靠著窗戶，手指輕敲著窗欞。

“彼此彼此，我不是也被你騙了？”……這怎麽能一樣？葉肅語抿了抿嘴：“我不是在騙你，我是認真想要追你的。”

耳機那邊傳來了很冷的一聲輕笑。

“你喜歡我？你是喜歡櫥窗裏好看的玩具，喜歡一件有價值的東西，所以你想要讓這件東西屬於你而已。”

“如果我現在像你之前的那些陪玩一樣，變成了你的物品，你就會沒興趣地扔掉，是不是？”“……”葉肅語沒想到ZZZZ把他看得這麽透徹。

“既然不是什麽好人，就不要裝作真情實意了。”

耳機那邊那個懶散的聲音慢悠悠地說道。

葉肅語把玩著手裏的打火機。

屬於ZZZZ的側影在他的腦海裏不停晃動，平時沈默寡言的男生，實則有著一雙敏銳的眼睛。

他想起那天和他一起看電影的那個下午，窗外也是這樣淅淅瀝瀝地下著雨，那個男生冷漠得就像一臺機械運轉的機器。

這個人，深沈而多變。

就像一本翻閱不完的厚皮書，總能讓人有一些出乎意料的發現。

“既然Z神你這麽明白，又何必要戳穿我？”葉肅語問道，“我給你錢，你陪我演戲，這不是你也樂於接受的協議嗎。”

聽到ZZZZ剛剛的話，葉肅語便明白，自己從一開始，就沒有成功的可能。

這個人，不會因為他的那些小把戲而動心，純粹是和他利益交換而已。

但是奇怪就奇怪在這裏，既然只是純粹的利益交換，那麽交換的對象是男是女又有什麽區別，想來以ZZZZ這樣的性格，應該不會在意才對。

“這當然不一樣啊。

陪一個愛玩的妹妹演戲，和被一個用著變聲器的海王演，能是同樣的感受嗎？”ZZZZ在電話那邊聲音慵懶地說道：“一想到用那種語氣撒嬌的人是個男的，我就不舒服，不行嗎？”……葉肅語卻還是覺得不對。

“你因為我是男的而不舒服？”“那你為什麽要開女號來給我下單，還下了兩次。”

他所知道的正常的反應，應該是聽到他的聲音就覺得惡心才對。

至於因為被他演而想要報覆，這個倒是說得過去。

仔細一想，在這件事情裏，不對的地方太多了……葉肅語垂下眼眸，大腦開始飛速地開始思考。

周憬聽著葉肅語的一連串尖銳問題，撩了撩眼皮，在心裏想，這人倒是挺敏銳的。

他沒有直接回答葉肅語的問題，而是自顧自地說道：“本來呢，我也沒想戳穿你，這不是那天給你下單，你自己說，誰惹我生氣了，就讓誰去死嗎？”聽ZZZZ說到這一茬，葉肅語便又重溫了那被人耍的尷尬感覺。

他嘖了一聲，把手裏的打火機扔到桌上，說道：“那時候我可是把你當寶貝啊，結果你呢，滿腦子都是讓我去死。”

周憬沒想到這人還能反咬一口，聽得樂了，道：“夙夜哥哥的寶貝可太多了，我哪裏當得起啊？游進哥哥的魚塘，那不得淹死？”葉肅語第一次直面ZZZZ這樣玩世不恭的一面，恍惚中，他竟然產生了自己和對面的人有幾分相像的錯覺。

這一幕本應該在草莓脆脆鯊和ZZZZ之間上演的，沒想到，居然是作為夙夜的時候，他看到了ZZZZ的另一面。

不過，不論是哪個身份看到了，只要有所進展就是好的。

他好不容易找到心儀的獵物，絕對不會輕易放棄。

更何況……“……我可是交了插隊的錢的。”

葉肅語腦海思緒飛轉，他沈默了幾秒，主動提起之前的事，“Z神你不會現在就讓我滾蛋吧？”“我也被你耍了一回，感受了一把在眾目睽睽之下翻車的滋味，之前騙你的事情，可以兩清了嗎？”什麽意思。

周憬挑起眉，這人還要繼續？他揭下這個人披著的草莓脆脆鯊的這層皮，就是想要給他們這段還算精彩的合作來一個結尾的，沒想到夙夜這人話裏話外的意思，居然是想要繼續？“你不生氣？”他語氣裏頭一次出現了驚奇，“你現在，還要排在我的隊伍裏，追我？”葉肅語聽到那邊語氣的變化，嘴角勾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。

“為什麽不？Z神你也該知道，我男女不忌呀。

喜歡Z神你的心又不會因為是草莓脆脆鯊還是夙夜而有任何變化，大不了Z神你繼續陪草莓脆脆鯊演戲就好了。”

哈……周憬聽懂了。

這個人，這個叫做夙夜的陪聊，根本沒有因為自己被人戳穿而放棄原來的計劃。

他，還是想要把“ZZZZ”弄到手。

然後像原來計劃的那樣，享受到征服的快樂一樣，再"ZZZZ"扔掉。

對於夙夜來說，自己被戳他穿，只不過是計劃裏的一個小小意外，估計在剛剛打電話過來前的那段時間裏，這個人已經想好了無數套備用計劃了。

周憬不明白，這個人為什麽能這麽有恃無恐地，直接在自己面前把他心裏的想法袒露出來。

“你難道不怕我直接刪掉你嗎？”周憬問道。

“如果要刪掉我，Z神你早就刪掉了不是嗎？”葉肅語舌尖掃過上顎，輕笑了一聲。

剛剛打電話之前他來不及細想，在通話的過程中，許多不對勁的地方他慢慢琢磨明白了。

如果ZZZZ對他一點興趣都沒有，只是厭惡和不爽的話，大可以直接刪掉他或者把他掛出去，而不是這樣迂回地，把事情控制在他們兩人之間地報覆他。

如果ZZZZ真的因為他是男的而不舒服的話，就不會在給他下過一次單以後，還下了第二次。

怎麽想，他都覺得，ZZZZ在知道他是夙夜以後表現出來的行為，就像是他遇見了心儀的獵物。

要把獵物攬入自己的爪下，隨著自己的心意，慢慢地玩，直到沒有興趣為止。

比起ZZZZ對於草莓脆脆鯊表現出來的漠然和寡淡，ZZZZ對夙夜這個角色表現出來的，可是生動許多。

那天喝多了，葉英英那被當成無稽之談的話語在葉肅語的心頭閃過。

“既然他和你一起玩的時候很開心，卻還能這麽理智地欲擒故縱，只說明兩件事。”

“一，他的段位比你高。”

“二，他是個GAY。”

雖然說前面的事實本身是謬誤，但是根據事實得出的結論，好像卻被那丫頭瞎貓碰上死耗子猜中了。

第一條，ZZZZ的段位是否比他高這件事可以以後再論，目前看來，至少不比他低。

至於第二條……葉肅語摁下打火機，點燃了一根煙，學著ZZZZ，語氣懶散地開口道：“Z神，你沒有刪掉我，因為你喜歡我的聲音。”

“喜歡我，作為夙夜的時候的聲音。”

第二次給他下單的時候，ZZZZ看起來心情非常的不好。

人在心情不好的時候，會下意識尋找舒適放松的地方待著，而ZZZZ選擇了給他下單，聽他的聲音。

在這單結束的時候，ZZZZ的心情顯而易見地變好了許多，甚至還大方地給他打賞了一千塊錢——雖然說這羊毛也是出自他這頭羊的身上。

而且，他和ZZZZ在這之前只有過一次偶遇，就那麽一次，ZZZZ就記住了他的聲音。

葉肅語之前還在納悶，為什麽草莓脆脆鯊無論用什麽手段這個Z某人都是鐵板一塊，現在想想，他才明白，原來真的像葉英英說的那樣，從根本上就出了問題。

周憬聽見夙夜抽煙的聲音。

和他截然不同的溫柔聲音，抽起煙來，也有種行雲流水般的優雅，叫人很想聽聽這聲音失了控是哪般的模樣。

多聰明的人啊。

周憬聽著夙夜的話，推開椅子坐下。

他把桌面上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拿起來放到書堆上，把煙灰缸放到中間，陪著電話那邊的男生，也點燃了一根煙。

“你的聲音確實不錯。”

周憬呼出一口白霧，原來還算懶散松弛的聲音此刻又變得冷戾漠然起來，“但是抱歉，我沒有空陪你玩這種無聊的游戲了。”

“還沒到時間吧。”

葉肅語聽見ZZZZ聲音的變化，就知道自己已經一腳踩在了那人的雷區邊緣。

這種危險的感覺，讓他興奮得瞇起了眼。

“當時你和我約定的演戲時間是三個月，這才過去了一個月。”

“你至少還有兩個月的時間——”“你的微信轉賬顯示的名字是兩個字……什麽憬？鐘憬？鄒憬？周憬？張憬？”“錢我還會繼續給，聲音也是你喜歡的聲音——阿憬，相信我這場游戲，你只賺不賠。”

最溫柔動聽的聲音，用最蠱惑誘人的語氣，說出最大方豪爽的條件。

周憬把煙吸進肺裏再吐出，上頭的一瞬，有些眩暈，便沒能把冷漠的拒絕再次說出口。

他沈默了兩秒，聲音沙啞地說道：“你輸了也無所謂？”葉肅語在ZZZZ開口的那一瞬間想，魚兒上鉤了。

他笑彎了眼，立刻說道：“我輸了也無所謂。”

因為，這是不存在的情況。

他絕不會輸。

作者有話說：兩個月後：葉肅語：渣男！死渣男！（寫了二十章終於要開始正式的對手戲了，暈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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